《罪恶之家》:从戏剧到电影

故事的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让资本家渐渐进入垄断阶段，工人的生活举步维艰。

亚瑟是一位成功的资本家，不仅在经济上富足，政治上也愈发受到重视。他有温柔的太太，英俊美丽的一双儿女，还有个精明能干的准女婿。这天晚上，女儿和女婿订婚，一家人举杯庆祝，其乐融融谈天说地。

警探古尔德的来访打破了一家人的平静。他拿着一位女性的照片与亚瑟全家交谈。他的出现带着观众迅速进入主题，故事的轮廓渐渐清晰。

这是一位女性工人悲惨的生活史。她的境遇和眼前的一家有莫大的关联:亚瑟因为她号召工人罢工而开除了她;她去商场做服务员，因为偷笑了亚瑟女儿的着装被开除;她成为亚瑟女婿的情妇又和他分开;她被亚瑟的儿子强暴;她怀孕后去妇女救助中心求助，被身为主席的亚瑟太太拒绝。失去一切希望的女工，最后选择服毒结束自己的生命。

影片的故事情节很有戏剧的特质，幕与幕间的切换非常清晰。事实上这部电影本身也改编自话剧《An Inspector Calls》，2015年是它公演70周年。整部电影的大部分场景在室内，全靠演员的对白、表情、肢体动作来完成人物塑造和故事讲发展。但是他们的演出极其精彩，面对警探的问诘，他们有人闪烁其辞，有人百般抵赖，有人漫不经心，也有人若有所思。举手投足之间，演员们把亚瑟的贪婪，太太和女婿的虚伪冷漠，儿子和女儿的懦弱嫉妒以及尚未泯灭的良知展现得淋漓尽至。

电影的主题是明确的:它控诉了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和压迫，揭露了资本主义的本质。他们每个人的过失也许并不致命，但是叠加在一起，就成了扼杀女工的黑手。

不过《罪恶之家》在中国观众中却引起了一些争论。一些人觉得故事太过刻意，亚瑟一家对女工并非有意加害，只是在做自己位置下正确的事情，要他们为女工的死承担全部责任是不公平的;更有人觉得女工自己本身也有很多机会自救，但是她都放弃了。当然，持不同观点的人就会觉得上面的看法太过冷漠，甚至觉得他们是亚瑟的帮凶。

我们可以回到电影本身，讨论一下故事的表现力。

一部讲了70年的故事有它的时代背景。在阶级矛盾尖锐的20世纪40年代，话剧《An Inspector Calls》高度浓缩、抽象了那个年代的社会特征，成为当时的经典。但是到了今天，随着电影拍摄技术和理念的发展，其作品形式和内涵都已经极大丰富，观众的欣赏水平和要求也不可同日而语。而影片改编由于受原有剧本的限制，电影的优势很难得到发挥，这就造成角色形象脸谱化而失去感染力。

在如何平衡“每个人都是刽子手”和“女工之死是社会制度使然”这个问题上，影片的设定和展开全告对白推动，以至于故事讲到最后，部分观众并没能很好地跟着移情。因为未能打动观众，一些情节反而起了反作用。比如就有人认为，选了一个美丽单薄的女演员演那位女工，有诱导观众博同情之嫌。

另外，话剧的痕迹过重，也让故事也充满说教意味。化身为警探的“古尔德”面容严肃，在片尾亚瑟与家人的讨论中，他的名字演变成了“GOD”类似的发音，这隐喻着他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不过在中国这样缺乏基督教影响的观众群体中，并不容易引起共鸣，反而有不少观众觉得他充满了高高在上的道德优越感。出现观众对立情绪，不能仅仅归于文化差异或价值观问题，更重要的还电影的表达出现了偏差。

故事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最精彩的一幕发生在古尔德警离开亚瑟一家之后。原以为他走之前的警醒之言算是点到了故事的主题，但后面亚瑟一家的精彩“表演”才让故事真正到达高潮，他们一家的虚伪嘴脸展露无遗。

警探走后，他们一家人惊魂未定便开始为自己开脱。他们首先认为这几件事未必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警长没有给他们同时看过照片)，继而在跟医院确认并没有自杀者后，便如释重负。他们并不在意女工的生死或者自己到底有无过错，他们担心的是只自己的名誉、地位、经济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亚瑟一家最后在客厅里举杯庆祝的场景与女工海边服毒自杀的场面交替闪回，其冷漠和贪婪之态令人齿冷，即便亚瑟儿子和女儿良心稍有发现，也并未令人宽慰。

抛开阶级、原罪这类问题的讨论，《罪恶之家》给观众最大的警醒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并非独自生活，人类的幸福与痛苦息息相关。我们微小的举动，对别人可能有巨大影响，所以要谨言慎行，不能因一己私欲伤害别人。

赞一下亚瑟的饰演者肯.斯科特(Ken Stott)，他还在《霍比特人》中饰演矮人巴林，大叔不但演技精湛萌点十足，而且大鼻子好像还是原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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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戏剧之家》 网址: http://www.xjzjbjb.cn/zonghexinwen/2020/0529/342.html